鳥羽僧正不但在畫中作奇離的故事,其生活中亦有種種離奇的逸話:據(jù)說鳥羽僧正曾為管倉庫的官吏。有一次,他描一幅畫,倉中的米被大風吹上天去,許多人在下面拿捉無效,倉皇失措,樣子非常可笑,人都不解他的意思,后來日本皇帝見了這畫,也發(fā)大笑,定要問他什么意思。僧正回答說:現(xiàn)今的貢米中羼糠漸多,將來一定全部是糠,風吹上天時拿捉不住。皇帝大笑,遂下令嚴查貢米。此后人皆不敢作弊。又有一次,日本的皇帝神經(jīng)患病,醫(yī)生束手。鳥羽僧正自言能治御病,作漫畫一卷奉呈。皇帝看了,病果然痊愈。不知道這一卷里所描寫的是什么東西。
鳥羽僧正之后,入鐮倉時代,“繪卷”(猶今之連續(xù)漫畫)在日本大肆流行。所描寫的大概是現(xiàn)世實相,即所謂“大和繪”。廣義地說,大和繪都是漫畫。鐮倉時代有名的漫畫家有二人,即藤原長光與信實。前者繪有《伴大納言繪卷》,描寫一件放火的事實。后者繪有《繪師草紙》,描寫一個窮畫家的現(xiàn)實暴露。他們的作風都是在嚴肅中含有滑稽,在嬉笑中隱藏諷刺。故令人開卷必笑。這作風正是鳥羽僧正所創(chuàng)行的。
鐮倉時代之后,入室町時代,也有兩個有名的漫畫家,即土佐行光與土佐光信。前者有繪卷作品曰《天狗草紙》,后者有繪卷作品曰《福富草紙》。《天狗草紙》中描寫天狗星的出現(xiàn)。天狗星共有七個,在日本被視為不祥之兆,以為凡天狗星出現(xiàn),世間必有###。這繪卷中描寫天狗星,其用意是諷刺當時的七大寺院的僧侶的橫行。蓋自鐮倉時代以來,東大寺、興福寺、三井寺、延喜寺、東寺、醍醐寺、高野山七個寺勢力甚大,寺僧驕慢無恥。漫畫家就用七個天狗星來比擬他們,諷刺他們?yōu)椴幌橹住H划嫻P太過嚴正,不及前述諸家的輕松多趣。《福富草紙》所描寫的是一個放屁的故事,甚為可笑。有一個人名叫福富織部的,沒有別的本領(lǐng),但善于放屁。其所放之屁大概有異香異音,故聞?wù)卟挥X討嫌,反而心生歡喜。朝廷王公貴人慕其名,敦聘他入朝演習放屁。結(jié)果大受貴人稱贊,得賞而歸。既富且貴,榮名滿鄉(xiāng)。其鄰人藤太,家貧,妻妒悍,綽號“鬼婆”,聞福富以演習放屁而富貴,艷羨不置,使她的丈夫以鄰人之誼,向福冒叩求放屁的秘法。福富給一包瀉藥,騙他道:“吃了這包藥即能演習放屁。”藤太信以為真,回家將藥吞下,即赴貴人處要求演習放屁,鬼婆以為富貴立刻可達,遂將破舊衣褲悉數(shù)燒毀,裸體伏室中等候,以為丈夫回來,就可買新衣穿了。誰知藤太在貴人前,不放屁而撒爛屙①,被貴人驅(qū)逐,歸家而成痢疾。于是鬼婆大憤,裸體闖入鄰家,捉福富而咬其體。———這故事從表面看,不免流于虐謔。但其諷刺意味甚為刻毒,蓋世間爵祿富厚,大都由放屁之類的方法得來也。
室町時代之后,桃山時代無漫畫。至德川時代而漫畫達于隆盛之極,畫風仍為鳥羽僧正派的延續(xù)。當時漫畫發(fā)達的原因,一方面由于時勢太平,上下共樂,另一方由于木版畫的流行。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浮世繪”的盛行。所謂浮世繪,是用工筆描寫世態(tài)人情的一種民眾藝術(shù)。前面說過,中國美術(shù)初入日本,盡是佛菩薩的圖像,即所謂宗教藝術(shù)。浮世繪則是宗教藝術(shù)的反動,全以人生日常瑣屑生活為畫材,故最能受一般民眾的欣賞。浮世繪所以異于漫畫者,即前者多工筆而不必含有諷刺或滑稽味,后者多簡筆而含有諷刺或滑稽味。然而界限很不清楚。浮世繪中有一部分,稱為“大津繪”的,就是漫畫。故大津繪可說是漫畫的別名,又可說是漫畫的前身。
所謂“大津繪”,又稱為“追分繪”,因為最初是大津、追分地方產(chǎn)生的。又稱為“鳥羽繪”,因為它是鳥羽僧正之余流。據(jù)說最初的大津繪,所描的仍是佛,不過含有可笑味。故日本大詩人芭蕉有俳句,大意謂“大津繪的筆的開始,某某佛。”但后來就取滑稽題材,例如天狗(日本人畫天狗星的象征形,為一長鼻人,其鼻有長至數(shù)尺者)與象比較鼻長,鬼彈三味線(一種弦樂器,似我國之三弦),大黑登梯為福祿壽三星剃頭,雷公釣魚,鬼念佛等。大津繪的名家有二,即松屋耳鳥齋與近松門左衛(wèi)門。耳鳥齋有作品曰《古鳥圖賀比》,描寫人間種種相,皆可發(fā)笑,左衛(wèi)門有作晶曰《凈琉璃》,宣傳尤為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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