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駱家
A-I:從您就任館長開始,到現(xiàn)在將近三個年頭了,這期間我們看到很多令我們感到驚喜的東西,美術館從之前相對封閉的辦館觀念,到現(xiàn)在展覽越來越精采,也有許多大型的國際交流活動,的確有很大變化。由于美術館本身的系統(tǒng)很龐大,我們就揀幾個我們很關注的方面與你探討。首先,在學術方面,您是怎樣在原來基礎上來建立一種更新的學術力量?
范:中國美術館在中國是唯一的一個國家級美術館,這是歷史形成的重要優(yōu)勢。這種唯一性在過去是很突出的,藝術家要成名就唯一地要在這里辦展覽;在沒有藝術市場的年代里,展覽之后作品的去處也唯一地要進到美術館的收藏里面來。而今這許多唯一性的條件、待遇和影響可以說不復存在,美術館也都像任何國有企業(yè)一樣要面對新的競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要考慮如何使中國美術館跟上時代的變化。不是我來當館長就從原來比較狹狹隘封閉走向開放包容,我想來當館長他都要這么做,不這么做就要落后于這個時代。中國社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最根本的就是靠與時俱進的精神,不與時俱進就要被淘汰。
學術上的建設是我們比較重視的,特別我是學藝術史出身,也做當代藝術的研究和一部分的展覽策劃,所以我知道中國美術館要實現(xiàn)自己的功能,一定要在專業(yè)層面、學術層面上加強建設。整個中國的美術館專業(yè)水平不夠高,一個歷史的原因就是在中國的大學教育里很長時間沒有博物館學的教育,美國有像威廉姆斯學院那種被稱為“博物館的黃埔軍校”這種教育機構,中國還遠遠沒有。我們采取了一些措施,一是招聘優(yōu)秀的人才,這幾年吸收了一些海內外學習藝術歷史、教育、管理等方面的人才,也派專業(yè)人員到國外進修或培訓等。第二個是采取 “開門辦館”的方針,請了一批專家教授形成專家委員會,在展覽資格的評審、收藏和作品的評鑒、展覽策劃幾個方面參與活動并提出建議,做一些重要展覽的顧問。第三個方面就是和許多學術機構合作舉辦展覽與學術活動,現(xiàn)在每年有4—5個大型國際展覽,都是和世界著名的博物館合作舉辦的。去年在《美國藝術三百年》期間,我們便同古根漢姆合作,邀請中美兩國學者來討論美國藝術;今年也舉辦了一個中美博物館教育的研討會,還召開了“亞洲美術館館長論壇”這種高層的學術交流;通過舉辦活動來提升我們學術的眼力,提高本館職工的對專業(yè)的思考。我想效果十分明顯,像大家看到的,美術館現(xiàn)在自己策劃的各種展覽,無論是書法篆刻,還是我們的敦煌藝術大展或新媒體展覽,都可以看到學術與專業(yè)的力量在起作用。
A-1:目前無論是歐美,還是日韓這種比較先進的國家,他們的博物館都非常注重公共教育大眾普及,您是怎么想這個問題的?
范:這個問題非常重要,來中國美術館工作之后,我和我的同事們都有兩個迫切的愿望:一個是要把原來的展覽館模式改成博物館的模式,不能總是守株待兔式地等待展覽,而是要像全世界的優(yōu)秀博物館一樣自主地策劃展覽在中國藝術繁榮的形勢面前把優(yōu)秀的作品推介給公眾。第二個就是要增強公共文化服務意識,要把以藝術家為中心變?yōu)橐怨姙橹行摹_@不是說不要管藝術家了,而是反過來要把藝術家的資源更加優(yōu)化起來,讓它產(chǎn)生更好的效益和魅力。很長時間以來,一切都圍著藝術家轉,以至于很多展覽一開幕的時候很熱鬧,開幕完了就沒有人知道。而公眾教育是個大教育,我們通常都很欣賞這些著名的歐美博物館,為什么欣賞呢?就是因為它有人氣,嚴格來說,它有一種博物館文化的“氣場”,有魅力。當然在中國,人們還沒有像西方一樣把進博物館當成一種文化生活的習慣,我們需要努力培養(yǎng),隨著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也會越來越有需求。
這幾年我們在公共教育方面下了一些功夫:一一借媒體宣傳來推介自己的優(yōu)秀項目,邀請各界專家來做公共講座,通過各種展覽組織兒童到這里來做繪畫實踐,此外根據(jù)一些特定的群體搞一些活動,比如去年春天做了一個“十萬大學生走進·中國美術館”的項目,被實踐證明相當成功。而今美術館的觀眾逐年劇增,媒體關注我們,國際?上的同行和朋友也在關心這里發(fā)生著什么事情,這就逼得我們考慮了,中國美術館必須好戲連臺,大家才能走進來。我們的愿望當然要做中國最好的,也想做有世界水平的美術館,我們經(jīng)常研究這個“世界的水平”究竟在哪里?是MoMa?或古根海姆?當然,他們藏品豐富,專業(yè)隊伍強大,國際交流豐富,美術館周邊文化活躍,這都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地方。你想變成一流就要和一流交朋友,要進到一流中間去,了解、學習、交流,在提高的過程中哪一天得到公認,你已經(jīng)具備一流的素質和質量了,這是我們努力的目標。
A—l:像您剛才也提到的,在這些西方以及國際范圍內的美術館中,談一下您眼中的優(yōu)秀范本及其原因所在?
范:歐美藝術博物館的歷史很長,它是西方社會走向近代和民主的一個象征吧,比如說1793年路易十六人頭落地之時,就是盧浮宮向公眾開放之日。世界上名館很多,但就現(xiàn)當代而言,我認為兩個館比較好:一個是倫敦的泰特Modern,它的固定陳列對西方現(xiàn)代藝術史作出了新的敘述,我覺得它有新的展覽結構。第二個是紐約的MoMa,自改擴建之后我去看了兩次,它的展覽面貌很活躍,在展示當代藝術的生機方面很有魅力,特別受到年輕觀眾的喜歡。
但我想不管西方也好,亞洲也好,今天的美術館都遇到了幾個共同的問題,原來有優(yōu)勢的可能也有問題。像歐美也有問題,像古根海姆,他們辦了很多優(yōu)秀的展覽,但在世界交流的時候他們也遇到經(jīng)費的緊張,有時候也向合作伙伴提很高的要求。我看韓國國立現(xiàn)代美術館,一方面它很有權威,另一方面在面對整個非常活躍的當代藝術,面對民間的各種生態(tài),它好象也關注不夠。我聽說他們不能辦在世的藝術家的個展,我不是批評,但這至少是個問題。現(xiàn)在的文化生態(tài)活躍,面對著社會這么大的收藏力量,美術館搞不好就捉襟見肘、囊中羞澀。直接去和市場去拼價格是不可能的,我們會借助美術館的各方面優(yōu)勢來做,革除僵硬的做法,特別是要把握好做當代藝術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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