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當有些對象跟人絲毫都扯不上干系時,我們也會發(fā)現(xiàn)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它們可能會具有何種人的個性。 ? 我們在體察形式、質(zhì)地、顏色與人類的關聯(lián)性方面的能力實在是精微莫測,我們能從最簡單的形狀中解讀出一種個性。一條直線令我們想到某個堅定和遲鈍之人,一條曲線則顯得浮華和鎮(zhèn)定,鋸齒形的線條則給人以憤怒和困擾感。 ? 就拿兩把椅子的靠背來說吧。兩者都似乎傳達出一種情緒。曲線形靠背講述的是輕松和好玩,直線形的則顯得嚴肅并富有邏輯。而這兩者都跟人的外形扯不上任何干系。雖如此,這兩個靠背卻抽象地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一條直木通過其自身媒介表現(xiàn)得如同一個穩(wěn)定、缺乏想象力的人在生活中的舉止,而曲線的彎轉(zhuǎn)則——雖說是間接地——跟一個不慌不忙以及花花公子式的靈魂聯(lián)系在一起。 ? 正因為我們能輕易地將精神的世界與外部的世界,將視覺的世界與感覺的世界聯(lián)系起來,我們的語言才充滿了隱喻。我們可以說某人受到了扭曲或很黑暗,某人柔順或是生硬。我們可能有鐵石心腸或陷入藍色情緒(憂郁)。我們可以將一個人比作水泥之類的材料或勃艮第紅酒一樣的顏色,并絕對有把握就此傳達出他或她個性中的某些特質(zhì)。 ? 德國心理學家魯?shù)婪?安海姆曾要求他的學生只用線條畫來描述一個好的婚姻和一個壞的婚姻。雖說倒推回去,我們很難將安海姆的要求跟其后的胡涂亂畫對應起來,不過雖不中,亦不遠,因為它們在捕捉兩種不同夫妻關系的某些特質(zhì)方面還是做得相當成功,令人印象深刻。在一個案例中,平滑的曲線反映出一對相愛夫妻平和、流暢的關系,而旋轉(zhuǎn)的尖刺狀圖案則形象地表現(xiàn)出尖刻的口角以及猛力摔上的門扇,感覺宛如親見。 ? 如果說,僅僅在紙上粗率地畫幾個線條就能精確而且渾不費力地表達出我們的精神狀況,那么整幢建筑的表意能力自然是數(shù)倍于此的。貝葉大教堂的尖頂拱門傳達的是激情與熱烈,而烏爾比諾公爵宮庭院中的圓狀拱門代表的則是安詳與穩(wěn)定。正如一個人要經(jīng)受住人生的各種挑戰(zhàn),公爵宮的拱門同樣也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避免了大教堂的外形必定會吸引到的精神危機與情感迸發(fā)。 ? 如果我們把安海姆的習題再推進幾步,比如要求我們提供出德國歷史上兩個不同時期的隱喻形象:納粹政體與民主共和國,而且如果允許我們使用石頭、鋼鐵和玻璃而非鉛筆,那就再也沒有比阿爾貝特?施佩爾與埃貢?艾爾曼的建筑設計更有說服力的了,這兩位建筑師分別為二次大戰(zhàn)前后的兩次世界博覽會設計了德國館。施佩爾設計的是1937年巴黎博覽會的德國館,采用的是最典型的力量的視覺隱喻:高、大以及陰影。我們都不用看那屆德國政府的徽章,就差不多肯定能感受到這個高達五百英尺的新古典主義巨像傳達出來的某種威脅、好斗和挑釁的感覺,咄咄逼人。二十一年以及一場世界大戰(zhàn)后,埃貢?艾爾曼在為1958年布魯塞爾世博會設計的德國館則采用了一種截然不同的三位一體的隱喻:水平暗示平靜,輕盈隱喻親切,而透明則喚起民主。 ? 材料和顏色竟是如此意味深長,那么,一幢建筑的立面也就自然可以講述一個國家該如何統(tǒng)治,其外交政策該取何種原則了。政治以及道德理念完全可以寫入窗框和門把手。一塊石頭基座上的一個抽象的玻璃匣子也能夠唱出寧靜與文明的贊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