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陽的作品既“夢幻”又“超現(xiàn)實”,但不管采用表現(xiàn)主義,還是寫實的表達方式,總能尊重對現(xiàn)實生活的體驗和感受,用繪畫表達著自己的藝術(shù)理念。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干戈由藝術(shù)來平衡,藝術(shù)家敏感的洞察力和銳利的判斷力得以讓理想化的真實不再遙遠。較之先前的創(chuàng)作,近年他的作品面貌和內(nèi)涵有了很大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從個性化敘事轉(zhuǎn)到宏大敘事,其英雄主義的情結(jié)和烏托邦式的夢想隱含著對社會意識的關(guān)注,其次是他對生命存在的關(guān)注方式的改變,再者豐富的視覺變化的漩渦表達了對消逝的感慨。
尹朝陽是七十年代出生的藝術(shù)家的典型代表,他的繪畫在中國九十年代末期的具象主義繪畫中具有重要的位置。尹朝陽繪畫中的圖像概念、敘述性以及精神內(nèi)核都值得我們重視。
本次展覽收集了尹朝陽近十年來的各類主題創(chuàng)作,從青春殘酷繪畫,到烏托邦,再到他的神話系列,一直到去年的新作輻射系列,這是一次較大規(guī)模的尹朝陽作品回顧展,它向觀眾呈現(xiàn)了尹朝陽十年的藝術(shù)探索歷程。可以說,這樣的展覽不僅是對藝術(shù)現(xiàn)狀的呈現(xiàn),更是對未來的凝望。
伍勁(下文簡稱伍):
尹朝陽(下文簡稱尹):
伍:過去10年里,你基本上把精力全部擱在工作了?
尹:對。可以不那么說,但實實在在就是這么回事。
伍:幾乎沒有停留的間隙。如果說過去三年可能是市場的一個狂飆,那么在過去三年之前,對你來說,其實一直面對的是解決不同的問題?因為從零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覺得自己比較從容,在某些程度上比較從容,這個過程真的用了一個10年,然后用這個作為一個象征性的儀式,進到了另外一個新的張力環(huán)境中。
尹:對。
伍: 07年,現(xiàn)在來看07年,從市場的角度來講,是一個高點,是一個非常高的高點,全世界的當代藝術(shù),全世界的股市,全世界的樓市都達到一個空前的高點,現(xiàn)在來看,是一個金融衍生工具過分的一個放大,最后以美國的次級債,導致了這個高點的消退,你覺得你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07年?
尹:實際上07年,用一句話,就是狂飆。“人不能脫離他的環(huán)境”,其實我們都不能脫離我們的背景,另外一方面也叫與時俱進。大環(huán)境是這樣的,如果你自己足夠敏感,你一定不能脫離大的環(huán)境,我算是能夠嚴格按照自己的工作計劃來執(zhí)行的人,簡單用數(shù)字來說,07年做了六個個展,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參加了N個聯(lián)展,07年有點像什么?象剛買了一輛車,進行了一次高速磨合,把油門一下子踩到底了。
伍:可以想象是非常忙碌。
尹:對。但是我覺得還好,去年一年是我出去玩的時間最多的。
伍:因為你老要出差?
尹:不僅僅是這樣,真的是出去旅游去了。07年是我工作效率非常高的一年,可以用效率驚人來形容。
伍:沒有感覺到自己失控?
尹:沒有失控。
伍:甚至還比過去從容?
尹:對,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可以駕馭一個相對復雜的局面了!
伍:最近的市場出現(xiàn)一點波動以后,有人站出來說這個市場是一個虛假的市場,是一個天價作局,就你的感受來講,這幾年以來,你接觸到的,你的這個觸角,你的收藏家也好,你的畫廊也好,大概都分布在什么地方?
尹:可能除了非洲沒有,應該其他的地方都有了。但是我自己感覺,有人站出來說這個話,他的靈魂肯定在高處,而我們的肉身還在紅塵當中,這是一句玩笑話!
伍:為什么有這么多人,在世界各地的人,他們來選擇你的作品,你覺得他們看中你的哪一方面?
尹:我覺得還是作品本身的魅力。
伍:作品本身的魅力是哪方面的?
尹:就是回到基本面。我一直強調(diào)所謂的職業(yè)化,要有一種職業(yè)的狀態(tài)。第二要有一種關(guān)懷,就是你在你生活的這個環(huán)境里面,是不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揭示了一些問題,第三,我認為其實是表現(xiàn)力,這是我對待藝術(shù)的一個特別基本的態(tài)度!
伍:我覺得你整合其他的,當代的各種信息的能力,恰好是你的一個優(yōu)勢,然后你在控制本所謂藝術(shù)創(chuàng)作這件事情上,有你本身歷史的一個積累。我覺得這兩點組合在一起,給你一個極大的優(yōu)勢,因為很多人顧此失彼,所以這是你的優(yōu)勢。我這次看到他們在討論關(guān)于里希特的展覽。有很多人,其實對于我來說,因為我們對這個事情關(guān)心的比較久了,我也看過比這個展覽更好的展覽,所以我并沒有什么感覺。但是我看到很多反應,很多觀眾的反應,這是過去沒有看到的,他們還是對他表達了極大的的敬意。
尹:對。
伍:我也能感覺到這個敬意的來源,就是里希特在西方的當代繪畫當中,也恰好抓住了這兩點,一點是表達對經(jīng)典繪畫的一個把握,一個理解,另外一個是直接介入到當代審美的范疇中,甚至不一定審美,就是對于整個社會的甚至包括一些事件的評論,我覺得他切入進去了。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抽離出來,尤其是他的抽象繪畫,包括風景畫也可以抽離出來,我覺得他這個人至少做到了可以很坦然的來面對一個經(jīng)典的藝術(shù)語言。能做的事情。而且他做的很當代,我們講很當代,就是當代人面對這個事情,他不覺得突兀,其實就是這么一個事情。但是我覺得能做到這個事情的人其實是不多的。這個也可以來解釋,你獲得的一定的成功。回到這個題材的選擇上,最近幾年的題材,你自己來概括,經(jīng)歷了哪幾個段落?從紐約的廣場系列之后?
尹:紐約那個展覽,是05年的秋天,06年,主要做了兩個個展,上半年把神話的系列完成,下半年結(jié)束了毛系列.
伍:你覺得今日美術(shù)館那個“神話”,跟過去那個“神話”有什么不同?
尹:如果2001年的神話,還處于一個摸索的階段,06年這個神話的展覽,我做的更開放,感覺也更加的濃烈黏稠!
伍:我看你在畫冊上印了很多局部,你為什么印這么多局部?
尹:有炫耀的成分!我覺得有必要向傳統(tǒng)做一次非常完整的致敬,把這個系列拿出來,也正好有炫耀的繪畫能力,這種繪畫能力,對于我來說是一個階段,但是這個階段,我現(xiàn)在看非常必要。用了大概半年的時間,集中精力工作了半年之后,大概畫出30張畫。
伍:但是這個系列,在06年并沒有一直持續(xù)?
尹:對,那個展覽是5月份,然后持續(xù)到4、5月份結(jié)束就停了,然后下半年我又把過去的,另外一個系列也做完了,就是毛的系列。
伍:就是在唐人畫廊的展覽?
尹:唐人畫廊、環(huán)碧堂,還有美國的DF2,同時把這個系列做完。
伍:毛的這個系列也持續(xù)了不短的時間?
尹:很長時間,從2003年。
伍:你06年又把它拾起來?
尹:06年拾起來,就等于把這個畫了一個句號,哩哩啦啦的,很長時間。
伍:你為什么對毛這個系列有這么大的熱情?
尹:其實沒有這么大的熱情,我只是希望做事情有始有終!2006年還剩下半年時間,也是在為2007年的工作做一個準備,我需要相對長的一個思考的時間。
伍:再之后就是圈,轉(zhuǎn)圈的系列了?
尹:轉(zhuǎn)圈系列整個是從2006年的10月份開始的。
伍:這個轉(zhuǎn)圈的這個系列,在你的叫什么系列?
尹:叫擴散。
伍:這個概念是從哪兒出來的?因為我第一次看到這個系列的時候,我覺得挺驚訝的,我覺得很多人不了解這個,但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作品的時候,其實我挺吃驚的,我覺得你對于繪畫語言的認識好像上了另一個臺面。給我的印象是。這個已經(jīng)超過了我對多年以來的預期,你能這么來做,是超過預期的。因為尹朝陽通常的情況下,給人的感覺是個特別具體的人,是一個特別兢兢業(yè)業(yè)的人,是一個特別認死理的人,就是愿意花很多精力去做一個很辛苦的事情。他不會去做一個很輕松的事情,因為他做這個輕松的事情,他會不自信,他會覺得這個事兒不對,但是畫圈那個事情,突然變了,這家伙他可以用一瞬間的一個舉動來顯現(xiàn)出自己的全部的才華,包括認識。這一瞬間,這個恰好就印證了我昨天給你講的那個在今日美術(shù)館砸石頭錄像,砸完最后放手的那一下,把錘子扔掉的那一瞬間,我跟另外一個朋友不約而同的,在有一次談話的時候談起,就在那一個瞬間顯現(xiàn)了你全部的個性。說老實話,我當時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一個跨越,但至于怎么來把握這個跨越,怎么樣真正在這個跨越里頭,提煉出來一個精華,最后成為一個很重要的一個戰(zhàn)果,作為你藝術(shù)當中的一個很重要的一步,當然有待觀察,因為不好說。事后來看,你確實把這個發(fā)展成了一整套的系列,那現(xiàn)在回過頭來,你為什么當時能夠邁出這一步,把你原來強調(diào)的學院派的那種素描,對顏色的那種把握,筆觸的把握,全部都好象一下子就犧牲掉,被掩蓋在一個好像普通人都能干的一個活里頭。
尹:我覺得這還是一個認識,任何一個東西你不能完全的把它割裂開,放在我自己的線索當中我覺得非常準確.前兩天,有一個美國的記者來采訪,他們問你為什么會畫佛像,為什么會用這種方法畫佛像,還有這個圈你是怎么做出來的,如此的工整。
伍:他問的很具體。
尹:我的回答是中國當代藝術(shù)20年了,發(fā)展到現(xiàn)在,各個階段,80年代,90年代,該做的工作已經(jīng)做了非常多了,但是就像任何一個事物的發(fā)展一樣,最初的時候是填補空白,原來我們沒有電話,現(xiàn)在我們也有電話了,那么好,不斷的升級,我們后來有筆記本電腦,我們有手機,慢慢的就開始有更高級的一個層面出來。中國當代藝術(shù)不能總給人一種這樣的印象,我們僅有一些符號,我們有一個特定歷史時期的一個政治資本,我們有異國情調(diào),我想還不僅僅是這樣的。作為生活在這個階段,特定歷史階段的一個中國人,或者說一個社會人,他的最自然做出來的反映,而且這種反映是基于它自身的創(chuàng)造力,這種創(chuàng)造力我想從我自己來說,已經(jīng)有一定程度的體現(xiàn)。我想你能看到--我沒有那么多的包袱。
伍:你要做一個很炫的東西。
尹:對,我做了種種的準備,我錘煉自己的頭腦,雙手,意志,應對復雜局面的這種能力,那么到了這個階段的時候,我覺得該有一個特別炫的東西,而且它是瞬間產(chǎn)生的。很多人認為,這個東西很容易,太簡單了,我想那真是個誤會--冷暖自知啊!
伍:它的難度在哪兒?
尹:你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掌控畫面的效果,一開始我只是做了一種工具,后來我已經(jīng)做出像畫筆一樣復雜的規(guī)格了,做出這種規(guī)格之后,我已經(jīng)可以-交叉,輕和重--實際上跟繪畫握筆的感覺一樣,只不過他統(tǒng)一在一個相對工整的,工業(yè)化的。相對嚴謹?shù)闹刃虍斨小?/font>
伍:你還用了金粉,金箔的一些材料在里面。
尹:這些東西說實話,有一點噱頭在里面,也是為了畫面效果。看上去多眩啊!
伍:你的噱頭是什么?
尹:這個噱頭是--可以是拿非常小的一個東西,營造一個非常奢侈的一個氛圍,這個氛圍其實可以對應我們這個時代。用偽裝的華麗包裹那些苦澀內(nèi)容.其實旋轉(zhuǎn)剛剛出來的時候,我也在看,我在想它到底是什么?我想給自己一個解釋,后來我感覺他太“繪畫”了,他的繪畫性是只屬于我們現(xiàn)在這個時候才有的一個東西。
伍:我能想象,當時里希特在他那個年代,他用那個大木板子刮的個時候,帶給西方人的震撼。他就是把傳統(tǒng)繪畫,一下子就是帶到了一個當代的層面。
尹:我覺得工具的革新其實還是皮相的東西,真正核心的東西還是一種對新的一種理解,他建立在對舊的了解上,至少有相對寬廣的了解,你才能去再做這樣的一種推進,甭看是這么小小的一步,但是它幾乎窮盡了這個人一生的心血。我覺得對這種工作方法,他這種理解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最后整個畫面的這種效果。效果恰恰是容易的。
伍:也有很多人指責,說你又從這兒學到了東西,又從那學到了東西,你這么些年走南闖北,到處看的各種博物館,各種畫廊,各種博覽會你也看過,就你自己來講,冷靜的來說,中國當代繪畫,整個你可以看到的全球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領(lǐng)域當中,它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