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可成為沃姆“一分鐘雕塑”的主角,有時簡單到只需“伸出你的舌頭”。他用寶麗萊相機拍下,交100美元就在照片上簽名,讓它成為授權(quán)藝術(shù)品。隋建國說:“與沃姆的作品相比,我們的藝術(shù)確實太沉重了。”
做胖車子、胖房子的歐文·沃姆2010年7月第一次到中國,他在北京尤倫斯打造了一所“窄房子”,窄到只有40公分寬,只容一個瘦子通過。尤倫斯館長杰羅姆·桑斯連聲稱贊作品有意思,“我很喜歡他的作品,幽默、有戲劇性”。隋建國給中央美院學生上公共雕塑課,講的就是沃姆,因為他花很小的代價就能在公共空間實現(xiàn)想法。
1954年生在奧地利的沃姆,作品總充滿奇思異想:他的《房屋進攻》將一棟真房子安插在維也納博物館屋頂上,他用腌咸菜做自己的雕像,他安排名模克勞迪婭·希弗用腳趾夾著毛筆出鏡……沃姆說:“誰說解決嚴肅的問題就不能有輕松的方式?”
一分鐘行為藝術(shù)也是雕塑
沃姆在雕塑領域?qū)嶒灹?0多年,他不斷挑戰(zhàn)雕塑底線:一個普通人伸出舌頭,一個雨傘尖對準人的鼻尖,兩條腿伸出窗外,一個女人躺在行道上……這些持續(xù)僅一分鐘的行為藝術(shù)留下的照片,算雕塑嗎?
這是沃姆1988年開始的藝術(shù),他稱之為短命雕塑。沃姆說:“雕塑沒終點,時間緊缺的社會,要重新思考雕塑的問題”。
任何人都可成為“一分鐘雕塑”主角,有的簡單到只需“伸出你的舌頭”。“我希望作品有視覺沖擊力,這是走鋼絲的藝術(shù),我也失敗過很多次。”沃姆也常獻身:頭和雙腳都被桶套住,把一只高跟鞋用額頭頂在墻上,或者在辦公室馬桶上睡覺。沃姆收到不少國外展出邀請,每到一地,都在報紙登啟示,人們總是踴躍參與。
CEO們也允許沃姆將自己擺出奇怪姿勢。“一個銀行經(jīng)理把竹筍插進自己鼻孔,這是他自己的主意,他要求在自己辦公室外實施,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同事都在看他。”沃姆說。
很游戲的手法,也不乏危險動作,比如椅子腳壓在人眼上。沃姆解釋這是他憤世嫉俗的批評方式。“作品是這樣,包括危險,就像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危險是觀賞部分中很重要的部分。作品需要有種震懾效果。”
但這次在中國,“一分鐘雕塑”卻很溫和,沒高難度,也沒挑戰(zhàn)性。邀請觀眾參與的現(xiàn)場放著藍色、粉紅色的馬桶墊圈和一袋橡皮筋,是作品《兩個奧林匹克環(huán)》和《用皮筋兒在你的牙齒上彈奏一首‘國際歌’》的道具。
隋建國非常喜歡沃姆的作品,“與他的作品相比,我們的藝術(shù)確實太沉重了。他在幽默、輕松中把荒謬之處或人性的東西揭示出來。‘一分鐘雕塑’,一般大眾都能接受。因為很輕松、機智”。
觀眾扮演雕塑時,沃姆用寶麗萊相機拍照。交100美元,沃姆就在照片上簽名,這張照片也就成為被沃姆授權(quán)的藝術(shù)品。這些藝術(shù)品大都被參與者放上了網(wǎng),沃姆也沒想著賣錢。
很多藝術(shù)評論家給沃姆的評價也很高,認為他在杜尚的基礎上向前邁出一步,重新定義了時間與雕塑的關(guān)系。
胖房子與窄房子
“幾個世紀以前,人們以肥胖為榮,因為這意味著他有足夠的金錢供他暴飲暴食。今天,人們轉(zhuǎn)而用房子和車子炫耀財富。既然這樣,為什么不讓它們也變胖點呢?”沃姆用泡沫塑料和玻璃纖維造的胖房子、胖汽車,胖冰箱都讓人過目不忘。這是對衣食無憂的中產(chǎn)階級生存現(xiàn)狀的幽默揭示。
沃姆樂此不疲地制造“肥胖”,也讓自己“肥胖”。《我和變胖的我》,一個是正常狀態(tài)的他,一個是穿了很多衣服的他。沃姆說:“體重的改變也是一件很有雕塑感的事。”
沃姆讓車和房變胖,消解他們的原本形式。“肥胖的房子跟社會問題有關(guān),在美國得肥胖癥的多是窮人,因為吃太多廉價的食物。有錢人加入健身俱樂部,買好的食物吃。”
這一次,沃姆帶到北京的最新作品“窄房子”依然驚艷:洋氣的歐式建筑,屋外有鵝卵石、樹、鮮花。屋內(nèi)家具一應俱全,花瓶上還插著雛菊。但洗衣機、水池、床、浴缸都是又窄又小。觀眾排隊進入,出一個,進一個,不然會被卡住,誰也動不了。
張洹看到沃姆的作品覺得很特別,“沒想到房子可以做成這樣。如果我有來世,一定成為一個巨人,睡在這個窄房子里”。
桑斯問沃姆:“你希望觀眾進到窄房子,體會到什么?”“體會到未來,日本的膠囊酒店,歐洲人進不去的。”沃姆說不知這是否會是中國的未來。中國觀眾大都以為沃姆在批判中國現(xiàn)狀,但其實他并不知道《蝸居》。
“窄房子”也跟沃姆的家有關(guān)。“當藝術(shù)家的過程聽起來很浪漫,但我是家里的異類。本來是很窄的家,發(fā)現(xiàn)藝術(shù)后,生活一下變寬了。窄房子就是爸媽的房子,家具都永遠不變的,就是那么小的空間。”
藝術(shù)是教人不信任的工具
“我的作品表達的是所有存在于人間的東西:物質(zhì)的、精神的、心理的和政治的。”他作品中沒什么神圣不可侵犯,除了將豪車、豪宅、游艇等社會地位的象征物夸張成畸形,他還含蓄地調(diào)侃了哲學家。
德國著名哲學家阿多諾說奧斯威辛之后,詩已不復存在,不會有藝術(shù)品誕生。沃姆認為這是完全錯誤的,正是有傷痛,才要有藝術(shù)。他借鑒電影《兩個波希米亞女孩》,一個被拉長,一個被壓扁的形式,整蠱了一下阿多諾。
沃姆喜歡旅行和大量閱讀,讀哲學書,讀小說,讀歷史書。“20世紀的歷史非常瘋狂,為什么希特勒、斯大林殺了那么多人,還有人那么熱愛他們。作品《吞下世界的藝術(shù)家》,是我觀察世界的方式。”這件作品也是他的工作狀態(tài):把世界吃下去,再吐出來,對所有的事不信任,對所有的事都懷疑。
沃姆并不想自己的藝術(shù)太小眾、太圈子化,他自信地說:“我想用我的作品影響更多的人。”沃姆認為藝術(shù)家不是牧師,不是預言家,而是要教人去提意見、去批評,藝術(shù)就是教人不信任的工具。
沃姆說:“歐洲政府有很大權(quán)力把任何東西彎曲。”沃姆也去彎曲了公共汽車和游艇。彎曲的汽車上還貼著他和印度瑜伽達人的郵件。沃姆問:你們身體那么柔軟,那么能彎,車也能彎嗎?“他們說只要你讓我坐商務艙過來,就能彎。”而游艇則是沃姆自己動手彎的,“因為把印度人運過來,實在太貴了。”
沃姆的作品總是幽默中帶著批判,表達了社會的荒謬和對現(xiàn)實的逃脫。他曾經(jīng)的展覽主題“一個嚴肅男人的滑稽生活,一個滑稽男人的嚴肅生活”,即是對他藝術(shù)生涯的生動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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