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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他的“破繭思考”

和大多數(shù)80年代成長起來的藝術家一樣，特殊時期歷煉的的鮮艷色彩，洶涌而至的西方哲學和現(xiàn)代繪畫思潮，令當時的藝壇應接不暇，而處于那個階段的藝術家更是“狼吞虎咽”地接應了這一切。李邦耀也不例外，當現(xiàn)實生活中的消費品牌開始進入到他的畫作中，轉變就在暗中萌芽，悄然地破繭。80年代前，人民購買所有的生活品都需要票據(jù)，當時的國有企業(yè)實行的是定量生產(chǎn)，要購買這些定量的東西首先需要購物券，其次還要有單位特別發(fā)出的購買該項物品的許可證，只有當所有的證據(jù)都齊全了，才能合理地擁有這個產(chǎn)品。海鷗牌相機、蝴蝶牌縫紉機等國產(chǎn)品牌成為當時的奢侈品，這種在現(xiàn)在看來因為經(jīng)濟遲緩帶來的制約，并沒有制約住李邦耀尋求探索的心理。到90年代，國外品牌的入駐為國內消費品融入新的信息，他將錄音機畫到《產(chǎn)品托拉斯》里，將照相機畫到《物種起源》里，試圖借用現(xiàn)實生活中與我們生存經(jīng)驗有直接關聯(lián)的事物，去表達它背后存在的另一種真實的狀態(tài)。80后起的一代，可能會對《產(chǎn)品托拉斯》感到迷茫，創(chuàng)作于1992年的《產(chǎn)品托拉斯》，李邦耀用了盡可能平面的手法來涂繪，描述新出現(xiàn)的消費品，而消費品也在畫面中失去了人們熟悉的“質感”，更貼近于表達一種抽象的概念，這種創(chuàng)作會讓人不禁想起那個年代流行的“效果圖”畫法，所幸的是作品大幅的尺寸讓人們回驚眼前所見的仍然是一幅“油畫”。

那些定格在新中國經(jīng)濟正開始繁榮時期的國產(chǎn)品牌，那些“新興”的日用品，是一個時代的符號，體現(xiàn)出來的消費文化具有時代的表征性，是人們對于新消費品出現(xiàn)并且滋潤于生活的方方面面發(fā)出的欣喜感慨。《物種起源》系列作品是《產(chǎn)品托拉斯》的深化和延續(xù)，并且在繪畫語言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和純化，尤其是豐富的灰色對比，顯示了畫家成熟高超的技藝。1992年首屆廣州雙年展上，李邦耀的《產(chǎn)品托拉斯》榮獲“優(yōu)秀獎”。該展覽的學術委員會是這樣評價的：“這件近乎廣告化處理的波普作品在這次展覽的波普作品中較為突出，畫家將日常消費用具不假評判地置于畫面之中，引發(fā)一種具有批判性的警惕心態(tài)。圖像的簡潔與廣告化手法的大膽運用，構成了作品的特點，以區(qū)別于其它作品。我們認為授予‘優(yōu)秀獎’是慎重并恰當?shù)摹！?/p>

現(xiàn)代化進程中，借由商品散發(fā)出來的活力日漸強大，李邦耀敏感地意識到一個消費主義的時代即將到來。所以他果斷地借用波普的語言方式進行創(chuàng)作來表達自己的思考，寄情于畫，期待觀者能從畫中讀懂他的描述和表達。在創(chuàng)作中，他刻意地將繪畫性去掉，讓商品在畫作上呈現(xiàn)一個平面化的效果，進而影射出更多概念性的東西。他在追求創(chuàng)作的純粹，后果是有人將這些作品誤讀成商業(yè)廣告，或許這對他來說很不公平，但是他卻也不愿意做過多解釋，因為他并不在乎別人怎么說，觀者自有心，他很確定這么清晰明了的創(chuàng)作是有人看得懂的，不管在哪個年代，有人知道我在說什么，在干什么，那就足夠了。有感于讓?波德里亞的《消費社會》，他將自己的作品串上線索，讓一切都有跡可循，填補了人們在閱讀中遇到的間歇性空白。

確實，在當時人們的眼里，這些所謂的“奢侈品”豐富了人們離開溫飽議題以外的消費世界，傳達出新中國最初的消費繁榮，和人們見到新產(chǎn)品的喜悅。李邦耀至今還能準確說出來那個年代對于奢侈品的精簡描述：“所謂的‘三轉一響帶咔嚓’中‘三轉’是代表縫紉機、手表和自行車，‘一響’則是收音機，‘咔嚓’是最時髦的相機，被譽為當時結婚的‘五大件’，成為很多家庭的必備，這是當時公認的奢侈品，但是這個奢侈品在當時是比較貴的，而且比較稀缺，因為都是需要指標來購買的，另外它也是那個年代一個身份的象征，和擁有者的權力，所以我覺得在那個年代物質消費品給人的影響，更多的是來自于精神占有，還不是一個物質化的結果，但是90年代以后，人們對物品的追逐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個整體物質化的結果了。”

對于奢侈品和物質生活的看法，李邦耀自己是這樣理解的：“這些東西的出現(xiàn)帶來了新鮮和便利，我也是挺喜歡的，當年沒有足夠的實力去購買，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起來了，但是也沒有這個欲望了。”對于物質的需求，李邦耀認為：“適度地選擇自己需要的物品，就是最好的，會選擇某個品牌，可能是依據(jù)一定的質量參考和個人需要，但是絲毫沒有要占有某種奢侈品的欲望。當下的大眾消費心理往往缺失一種理性的判斷，他們在商品的購買方面存在沖動性，沖動于品牌符號的效應，沖動于日常交流中人們互相攀比的消費現(xiàn)狀。為了不在日常生活中、不在品牌消費方面出現(xiàn)失語窘?jīng)r，人們不自覺地產(chǎn)生了一種對品牌的依賴性，從最初的了解，到盲目崇拜。消費文化的繁榮必然帶來一系列品牌營銷的策略升級，所以我在這么多年的研究物和人的關系中，創(chuàng)作的主題從‘物’進入到‘室內’，進入到‘家庭’，或者說進入到更多的個人空間里去，就是在尋找人們物質觀念背后的價值判斷差異。不同的人在選擇物品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愛好和審美情趣，我希望從我的作品中，觀眾能發(fā)現(xiàn)物品主人的價值觀，包括他的生活趣味，那么畫作又同時地檢驗到了這個時代人們的價值判斷，最終匯聚成一個微觀的社會縮影。”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在將來的時日里，畫作中所有的這些“家電”都將成為時間的代表，或許這正是他思考后的用意，他要營造這樣一種回憶，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創(chuàng)作來記憶時代，留下曾經(jīng)的情感，這比文字的記載要珍貴得多，也意蘊深遠得多，不得不說他的思考帶有前瞻性。

多年后的今天，拾起昔日的創(chuàng)作，畫面中的物件雖已離這個時代遠去，但是畫框里屬于自己的顏色和線條又是那樣熟悉和靠近，將那些遙遠的回憶瞬間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