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肇達的水墨作品正是繼承了前輩古人對水墨精神的理解,在“墨海中立定精神”,但求直抒胸臆,不拘成法。他有著非常好的傳統水墨功底,但卻逐漸走上了一條抽象化的水墨之路。在這種抽象中,墨色不依托于某種意象,自身就是一種充滿物質性的存在,有一種得自于自然地天真爛漫,元氣充盈,呈現出一種傳統水墨中所不具備的視覺沖擊力,甚至看上去更像是波洛克、馬瑟韋爾一路的美國抽象表現主義風格,但在用筆、墨上卻又不同于美國式的放肆與狂野,而是頗得“出意表之外,得情理之中”的妙義,筆墨耐看而有韻致,這當然還是源自于傳統中國水墨的敏感與情趣。中、西文化的影響在他的作品中都有著清晰的顯現,這不是一種半生不熟的嫁接,而是心領神會之后的信手拈來,這使得他的作品氣質顯得自在,大氣。中國藝術界一直有著對中、西繪畫之間融合與分野的討論,如何將自身的偉大傳統與當代全球化視野對接也是中國藝術家所思考的一個重大課題,而張肇達的創(chuàng)作在這方面可能會給我們帶來不少啟示。
張肇達很少會拘泥于某一種風格樣式,總在嘗試新的表現手法,不斷在藝術上尋求新的超越。他以往的抽象水墨作品充滿了自然的意象,雖沒有具體的形象,但卻有著大自然的氤氳之氣,豐富靈動。在他的近作中,畫面的書寫性加強了,類似于狂草一樣的抽象線條在畫面上來回游走,似書似畫,盤根錯節(jié)。有的畫面中甚至出現了直的線條,這在他以往偏于自然性的作品中是不多見的。山水的意象在他這一批新作中已經很難看出,大面積的墨色讓位于符號化更強的自動書寫。打一個不太確切的比方,如果說張肇達以往的水墨作品表現了對傳統水墨精華的理解的話,那么他的新作則表達了他對中國書法精神的體會。從抽象的角度來看,張肇達的這批新作無疑更加純粹了,也更加偏向于視覺。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作品偏離了自然,而是通過個人性的“書寫”,將自然的精神內化為了生動的筆墨抽象符號。中國的象形文字本就有“書畫同源”的傳統,相傳伏羲造字之時,“天雨粟,鬼夜哭”,由此可見中國象形文字與自然之間的神秘聯系,這也是中國漢字具有經久不衰的視覺魅力的自然根源。
通觀張肇達的水墨作品,“自然”、“書寫”當成為觀看、理解他作品的關鍵詞。“自然”,是他面對生活,面對藝術的一種人生信仰,而這種信仰在水墨中的體現就是“書寫”。這種“書寫”指代的不僅僅是一種繪畫語言,一種形式,而更多的是一種內化于自然地精神體會。筆、腕、心合而為一,心中有造化,筆底隨心所欲而不逾矩。中國繪畫傳統中講求“一畫之法”,“筆筆生發(fā)”,雖然對“一畫之法”的理解眾說紛紜,但其必然指向了一種依賴于邏輯思維之外的內心體驗與精神感悟,渾然天成,不可復制。這與其說是水墨的真諦,還不如說是藝術的真諦。從這個角度來講,如果一個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能夠體現出這種精神,那它就不再是東方或是西方的,而是自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