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那天,在看拉斯·馮·提爾的新片《反基督者》,有一組畫面,反映女主角內心的風景。我和朋友們不約而同有種感受:嗬,真像韋嘉的畫!這是馮·提爾導演2009年的新片,是在他經(jīng)歷了兩年重度抑郁癥和厭己癥以后,首度出擊的作品。而韋嘉是一個生活在中國看起來心理健康的年輕藝術家,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或者有一個倫勃朗,這種聯(lián)系讓我覺得奇異。也許兩幅畫面可以共同構成一道拱門,通向一個可以用“生而為人”解釋的精神世界,它是否暗示著一種絕對的孤獨狀態(tài)下的精神絕境?10月16日,剛從日本小山登美夫畫廊舉辦個展回來的韋嘉,和我們暢談此次日本之旅和他的少年時代。在畫面中研究韋嘉,與了解他本人的經(jīng)驗并不是一回事,畫如其人的提法,在當代繪畫領域很多時候似乎是不適用的。
在日本的個展
Hi:剛才說到你剛到日本準備展覽的時候很焦慮,幾天沒睡好覺。為什么會這樣呢?
韋:不是之前,是展覽之后。開幕式那天晚上,來了很多人,后來折騰到九點多,去小酒館吃飯,來了一幫日本藝術家,比如小山登美夫畫廊的藝術家,像川島秀明,還有我曾經(jīng)買過他的作品的加藤泉,毛野能夠幫我簡單地翻譯。喝完酒以后,突然覺得準備了一年的事兒就完了,就陷入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里,說焦慮也好,失落也好,不知道該做什么。那天晚上,我腦子極度興奮,想了很多事兒,一直折騰到凌晨四點半,實在受不了,就起來在速寫本上畫畫。之后我就離開東京去京都了,依然不能放松。到最后像神經(jīng)衰弱一樣,進入這樣一種狀態(tài)。到最后我不得不承認——之前我覺得這個展覽對我沒有什么壓力,我就是盡可能地去畫,后來我反過來想,它還是從內到外給了我很大壓力。
Hi:就是說,你對自己要求挺高的是吧,那是什么樣的要求呢?
韋:還是畫面吧。極盡可能地把我想傳遞的感覺比較明晰地傳遞出來,讓觀眾可以感受到。或者即便不考慮觀眾的因素,能讓我自己有感覺。
Hi:上次我們在你畫室看到的畫現(xiàn)在都留在日本了,連我都有些失落,你什么感覺呢?
韋:我看到的是一個過程,很多畫一畫完就跟我沒關系了。我站在畫前照相,想這些畫可能我永遠看不到了,當天晚上睡不著可能有這種情緒在。我巴不得作品都留在我手上,我覺得這樣很感覺。
Hi:這次在小山登美夫的個展反響怎樣呢?
韋:我總共帶去了9件作品,加上3件以前的。本來想,8到9件都拿新作品,但實在是完成不了了。最近半年都畫的挺慢的,修改的挺多。從開幕式來看,反響還行,最初我以為日本人可能不太能接受我的作品,但后來買主都是日本的,也因為我在合同上做了要求,希望這個展覽不針對中國大陸和臺灣銷售。我覺得既然去日本,希望更多日本人能看到我的作品。有個藏家很有意思,他是日本很大的藏家,他買了做廣告的那件作品《飛行器三》,這是他買的第一件中國當代藝術,這對我來說意義很大。有記者問小山,是否以后打算做中國當代藝術了,他說,他把劉野和我,都看作是個案。有些比較專業(yè)的人來跟我交流,我是覺得他們很有感覺。有個作家叫毛野,圓明園時代他就在中國,和方力均他們在一塊,方力均有張畫,畫的就是他爸爸和毛野。他對我說,覺得我的畫很有藝術性,而且很時髦。我覺得有意思是因為很多人跟我聊,都是說我的畫很古典,都是問我喜歡哪些古典藝術家什么的。
迷思在古典中
Hi:但的確覺得你畫里的感覺越來越古典了,你自己怎么覺得呢?
韋:我的確在大學的時候迷戀古典,我記得我整個大學都是在畫古典畫。自己做坦倍拉,熬樹脂,畫我所認為的類似倫勃朗時期的畫。影響我非常大的就有倫勃朗。后期我特別喜歡透納,透納有很大一部分作品畫的很爛,但有些好的作品,比如波瀾壯闊的海景,畫的太好了,我看他的畫不太相信是那個時代的人畫出來的。再早一點,還有委拉斯開茲,我長期地喜歡過他。我喜歡他畫面里的那種感覺,近看都是虛的,就好像對焦沒對上,但是到了一定距離看特別精彩,他的畫面老有一種貝殼般的光芒。但大學時的喜歡,我更注重技術層面上的學習,后來就沒有機會畫那些畫,倒是現(xiàn)在,我覺得我好像重新找到如何看待古典方式。
Hi:但既然這個時期你一整系列的都畫古典感覺的畫,應該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迷戀吧?
韋:我也是直到最近幾個月,這種感覺才變得強烈起來。那種畫面傾向還是我內心真的需要,我想以前也不是莫明其妙地喜歡它,也不是僅僅喜歡它的技巧。它內在的精氣神,是我真真需要的。我至今仍然覺得,那部分對我很有價值。但我的畫往這個部分靠,起初可能是無意識的。想嘗試不同的畫面感覺,但是到了一段時間整個系列都有這個傾向,或者說,有了方向感。
Hi:每次聊天,總想搞明白是什么讓你內心看到那樣的風景。但始終覺得像個謎。
韋:我也不知道。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自己不同的風景,我可能還是找到了更多的一些出口,除了畫畫,生活對于我來也講很重要,我愿意去體驗一些繪畫以外的事兒。比如今天上午我一直在北京的古玩城逛,它跟我的領域既相關,又很疏離,我沉浸在那些古物里去欣賞那種美,或者就是那種淘換的過程,讓我覺得很幸福,很踏實。
Hi:你很享受孤獨嗎?
韋:我一個人很會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不太需要別人或者環(huán)境來給我什么。我覺得最舒坦的時候,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去年到北京來,辦完個展,就找了輛車,一個人開到河北易縣去了。在西陵,看看那些斷壁殘垣,聽聽鳥叫,我覺得很有感覺,可能和我喜歡老東西有關。我從小就喜歡自己和自己玩兒。對我來說,孤獨感是絕對的,那不是個問題。因為任何時候,那種熱鬧和歡愉都是假象,人任何時候都是孤獨的,孤獨地生,孤獨地死,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你,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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