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維金納琴前的女子》 

歌德在《顏色論》中說藍色“既令人振奮，又使人寧靜”，現(xiàn)代繪畫之父保羅·塞尚稱“藍色為其他顏色帶來共鳴”，藍色所賦有的獨特屬性使得人們自古至今都對其癡迷。它讓人聯(lián)想到天空、海洋、水和宇宙；它代表純凈、理性、安祥、廣闊和憂郁，它是諸多藝術家心中精神性的象征。迷戀藍色的藝術家不少，維米爾就是其中的代表，在他的畫里或少女、或婦人，皆是藍色的代言人。

《持天平的女人》

維米爾存世的油畫只有36幅，與同期畫家相比數(shù)量極少，但卻有極高的藝術價值。維米爾的成就主要在色彩方面，他在色彩上的研究和運用是登峰造極的，通過觀看其存世的畫作就能夠感受到，畫面上的藍色非常獨特且雋永。不同于諸如紅色、黑色、棕色等在古代藝術品中的常見顏色，藍色在維米爾那個時代屬于顏色中的奢侈品。

當時畫中的藍色皆來自于一種叫做群青的顏料，這種顏料是用屬于寶石的青金石磨成粉末制成，比黃金還要珍貴。群青英文是Ultramarine，字面意思為“跨越海洋”，因為最初，用來制作顏料的礦石僅在阿富汗北部的山區(qū)出產，意大利的商人們需要千里迢迢將它從阿富汗經海上運到歐洲，因此群青也成為文藝復興時期最昂貴的顏料。

青金石原石

群青雖然價格昂貴，但顏色確實純凈而高潔，意大利畫家切尼諾·德安德雷·切尼尼在《藝術家手冊》中如此描述群青色：“一種明亮的顏色、美麗，而且是所有顏色中最完美的一種；很難用語言來表達，也很難對它再進行加工，它的質地無與倫比。”

群青顏料

群青昂貴的價格賦予了該色料獨特的象征性含義，通常被用來繪制圣母瑪利亞的長袍，但維米爾使用群青可以說是不計成本，用本來當時只有圣母的衣服才可以用的這種藍色，畫了那年代最奢侈的桌布、女仆的圍裙、婦人的衣裙、還有織毯。維米爾將藍色從神圣的象征中解放出來，融進日常生活，但也因為“濫用”群青，并且畫畫效率低，慢工出細活，以致負債累累。

在維米爾使用群青的作品中，最廣為人知的就是這幅《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畫面描繪了一名身穿棕色衣服，佩戴藍色頭巾的少女，氣質超凡出眾，淡恬從容、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栩栩如生。在這幅畫中大家一眼能看出少女的頭巾是用群青所繪，但根據(jù)藝術科學家研究，少女上衣的土質色料中其實也混合了部分群青色料。

《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

維米爾特別喜愛藍色和檸檬黃的搭配，在繪畫頭巾部分時，在大面積的藍色中點綴了一小部分的檸檬黃，讓黃色貼合住藍色，營造出光影的效果。藍色的頭巾也與黑色的背景構成強烈視覺效果，同時藍色代表的憂郁情緒也烘托出了少女似有似無的傷感表情。

《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局部

《讀信的藍衣女子》被譽為維米爾最美的作品之一，展示了維米爾對于色彩、光線和透視的卓越掌控力。畫中描繪了一位正臨窗專心看信的女子，她神情專注、莊重大方，仿佛正在被信中的內容所吸引，她周圍的一切都在沉靜中消失而不復存在。畫中能看出這是一個普通家庭，室內寬暢而簡樸，僅有的帷簾、臺毯顯得質感厚重沉穩(wěn)，具有一種崇高冷峻的美感。

《讀信的藍衣女人》

《讀信的藍衣女子》只有46.6×39.1cm  ，但尺寸雖小卻擁有豐富的表現(xiàn)力，巧妙平衡的構圖讓其顯得更為優(yōu)美而精準，其中光線的唯美應用營造了一種柔和的氛圍。畫中女子讀信的動作在一瞬間凝止，似乎內心波濤洶涌，但藍色的衣服又令人感覺到寧靜。

通過現(xiàn)代科技手段，國家博物館的修復部門對《讀信的藍衣女子》進行了清洗和研究,在這個過程中對以往的不當處理和已泛黃的部位進行了清除，讓油畫煥然一新。值得注意的是，修復過程中展現(xiàn)出了維米爾光彩奪目的藍色色域，這是數(shù)代人以來第一次看到這么卓越的亮度和精妙的灰褐色、黃色、赭色和白色搭配，形成淺藍的色彩。

《讀信的藍衣女人》局部

純白色的信紙，與羊皮地圖、少婦的手臂、以及她身上的藍色外袍，形成鮮明的對照；上衣的藍色，又與座椅軟墊的藍色和桌布的深藍色相互呼應。維米爾對色彩的卓越把握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畫面中運用的各種藍色色調讓觀者流連忘返。

同樣使用群青的，還有維米爾著名畫作《倒牛奶的女仆》，該畫描繪了一個簡陋廚房的角落，一位淳樸的婦人，粗制的衣著，塞起胸前圍裙的一角，將陶罐中的牛奶緩緩倒下，神情專注認真。這種專注更增強了場景的安寧靜謐感，可以聯(lián)想到的聲音只有牛奶流注入碗的涓滴之聲。

《倒牛奶的女仆》

《倒牛奶的女仆》體現(xiàn)了一種新的藝術風格和新的藝術成就。畫家不僅真實精確地描繪出人物所在房間的空間感，而且人和景物都好像沐浴在極度純凈的光線之中，女工穿的裙子的藍色和上衣的檸檬黃色用得恰到好處，強烈的光感使這幅畫的色彩顯得特別的明凈和細膩，使人感到十分平靜、安心。

畫面中女仆身上深邃又悠遠的藍，與稍顯古舊的印度黃絕妙地融合，成為了能穿越時光的顏色。在維米爾為數(shù)不多的畫作中，可以看到他藍色是豐富和飽和的，而黃色和橙色更多的是次要，強調位置，這使得藍色更加突出。

《倒牛奶的女仆》局部

克萊因說過：“藍色是天空，是水，是空氣，是深度和無限，是自由與生命。藍色是宇宙最本質的顏色”。維米爾偏愛藍色的原因我們無從得知，但是他對藍色細膩的把握讓人嘆為觀止，維米爾選擇群青這種昂貴且費時費力的顏料作畫，證明了他對藝術毫無保留的奉獻，也為后人留下了這一抹驚艷的藍色。（喬綺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