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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美麗新世界》談起:烏托邦是向往,還是警醒?

    從《美麗新世界》談起:烏托邦是向往,還是警醒?

    時間: 2020-08-12 10:28:56 | 來源: 藝術中國

    赫胥黎與作品《美麗新世界》

    文/楊力菲

    如今,離赫胥黎寫成《美麗新世界》過去了近九十年,站在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角度來說,今天的我們依然重新討論近九十年前的小說,依然重新討論九十年前的思想家,他對當時世界的批判依然沒有過時,其實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更可悲的是我們似乎還能預見到,再過幾個十年,這部小說依然能被我們再次提起賦予它新的意義。

    前段時間,《美麗新世界》被翻拍成了美劇。劇中的世界用一種吃了就能忘記煩惱的藥丸——soma代替了人們對文化和藝術的享受,新世界里的人不再需要看書和欣賞藝術品,就能感受到純粹的感官快樂,豐富的物質(zhì)資源和唾手可得的快樂一同構(gòu)成了這一理想國。

    美劇《美麗新世界》海報

    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他認為一個社會的藝術必須堅持對公民有益的標準,并建議制定嚴格的文藝禁令,除掉頌神和贊美好人的詩歌之外,不準其余一切詩歌闖入國境,這一單一的壟斷式的審美標準和新世界中的soma無異,赫胥黎作為文學家,用這樣一種糖衣炮彈式的方法來講述烏托邦世界,那藝術家又是如何看待烏托邦的呢?

    元 吳鎮(zhèn) 蘆灘釣艇圖

    中國文人也有烏托邦傾向,但把它稱為“桃花源”。東晉時期,戰(zhàn)火不斷,民不聊生,陶淵明對長期的戰(zhàn)亂感到身心疲憊,于是借武陵漁人行蹤這一線索,通過對他誤入的桃花源這一理想世界的描述,表達自己對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這一《桃花源記》基本奠定了古代文人對美好世界想象的基礎,不同于西方人希望改造現(xiàn)實,建立烏托邦的主動性,中國文人的桃花源帶著避世遁世的情感傾向。

    元 倪瓚 漁莊秋霽圖軸

    到了元代,蒙古族的入侵使?jié)h人的社會地位下降,種族歧視政策下的漢人徘徊在傳統(tǒng)文化與少數(shù)民族文化之間,漢人縱使有許多治國理政的報復也得不到肯定,文人畫就誕生于這種矛盾之中,文人畫家主張以遨游內(nèi)心理想的寫意畫來代替之前的游觀山水畫,畫作內(nèi)容多回避社會現(xiàn)實,強調(diào)神韻,重視意境表達。元代的失意文人們隱逸于自己創(chuàng)造的烏托邦中,以此來獲得心理上的安慰。

    約瑟夫·博伊斯

    在西方的藝術家中,約瑟夫·博伊斯無疑是德國二戰(zhàn)后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他的作品也被定義為西方個性自由的典范。他不僅創(chuàng)作了許多藝術作品,也積極投入到社會運動中去,1967年,博伊斯建立了德國學生黨,并于同年設計出了一個帶有烏托邦色彩的國際主義世界——“歐亞大陸”,在經(jīng)歷了二次世界大戰(zhàn)和冷戰(zhàn)的博伊斯看來,世界兩級分化的局面是荒謬的,東西兩個政治陣營的軍事競賽和戰(zhàn)爭是愚蠢的,他想通過藝術理念與社會行動來構(gòu)建一個生態(tài)環(huán)保、文化自由、消除東方的共產(chǎn)主義與西方的資本主義的對立、最終使各民族各國家走向統(tǒng)一的世界,他將這種帶有強烈政治色彩的作品稱為“社會雕塑”,并認為“人人都是藝術家”。“人人都是藝術家”并不簡單意味著人人都可以成為畫家或雕塑家,在他看來,傳統(tǒng)藝術只面向少數(shù)知識精英的時代已經(jīng)終結(jié),藝術的概念也需要被擴展至教育、表演、哲學、政治中去,藝術行為也不再是簡單的雕刻或繪畫,而是作為影響政治的先覺條件,去激發(fā)和解放出所有的創(chuàng)造力。“一個想法是人創(chuàng)造力的產(chǎn)物,將這一想法通過某種方式的處理呈現(xiàn)出來,它就是一件藝術品,一件雕塑了。”到了1970年代之后,博伊斯創(chuàng)辦了許多政治組織,“政治公共關系辦公室”、“自由國際大學”、“公民投票直接民主組織”、“自由國際大學創(chuàng)造力和跨學科研究促進會”,并參與了德國“綠黨”的創(chuàng)建,該黨致力于發(fā)展一個生態(tài)合理和社會公正的歐洲。博伊斯的所有作品和行動都有一種主動性,即試圖用藝術拯救世界、并建立起一個人類的烏托邦。

    約瑟夫·博伊斯  與樹接觸

    不論是中國古代文人畫家,還是如同博伊斯的西方藝術家,在他們看來,藝術不同于簡單的感官快樂,它能突破局限、并調(diào)動起人類最復雜的情感機制,就像在《美麗新世界》中,當感官游戲的設計師第一次見到戈雅《5月3日槍殺起義者》畫作的殘存局部時所感受到的觸動一樣,soma所帶來的低級快樂在藝術品的映襯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在福山的《歷史的終結(jié)與最后的人》中,他對那些站在歷史終點的人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他將那些得到普遍承認、在人格與法律上人人平等、身體健康且易于滿足、活在大多數(shù)人平分的小小喜悅之中的人稱為沒有胸膛的人,就如尼采筆下的查拉圖斯特拉說到的那樣:我們?nèi)际钦鎸嵉模瑳]有信仰,也沒有迷信。因此你們挺起胸膛——可是,唉,這胸膛是空的。

    約瑟夫·博伊斯 油脂椅子二號

    真正的創(chuàng)造性源于向他人證明自己的沖動,若沒有了這種沖動,人人都退回到生命的自我保存之中,退回到赫胥黎筆下只能享受本能快感的動物狀態(tài),變成只在陽光下打盹的智人。如果烏托邦到來,也許意味著藝術和哲學的終結(jié),宋元文人們不再因郁郁不得志而畫出蒼山枯木,博伊斯也不會做出改變藝術觀念的那些作品,因為沒有什么再需要去探索和爭取。在美劇版的新世界中,野蠻人約翰面對新世界中的人們落寞的說道:“看看他們,都是缸中的金魚,每天被人投喂。”歷史終點處的人不僅將失去藝術,還會失去智慧。

    如今的我們在某種層面上并沒有比九十年前的人類進步多少,我們把資本奉上神壇的行為和《美麗新世界》中將汽車大王亨利·福特稱作創(chuàng)世神并無二致,我們的各種狂歡節(jié)、剁手節(jié)無非就是新世界里的感官游戲,我們享受短視頻的刺激不過就是在新世界中食用soma......在如今這個去全球化、后病毒時期的世界中,秩序被重新改寫,處于歷史轉(zhuǎn)折點上的我們需要一部烏托邦小說來看待我們的當下,需要從藝術的角度來解讀以看到更多的可能性,不僅要看到前一個一百年來我們的變化,更要使后一個一百年不再重蹈某些覆轍,這樣的討論才有意義。

    從《美麗新世界》談起:烏托邦是向往,還是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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