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秀鳴女士回到北京向我展示她作品的圖片資料時,我的眼前展開了一個新穎、陌生而又極為精彩的世界。我的心情只能用“驚異與驚喜”這兩個詞來表達,“驚異”的是由此認識了一位以往未曾謀面的中國藝術家:對于中國藝術界來說,生活在維也納的劉秀鳴是陌生的形象,在藝術信息已經(jīng)十分便捷的今天,她的藝術還未被人所識,真所謂姍姍來遲。“驚喜”的當然是她的作品所傳達的鮮明的個人風格和獨到的面貌:在繪畫的創(chuàng)造已經(jīng)十分困難的今天,她帶來了由眾多作品構筑的一方嶄新的風景,不僅讓人的目光豁然開朗,而且對于我們思考繪畫這個古老的藝術種類在當代的發(fā)展足有啟益。正是這種心情,使得我期待劉秀鳴的畫展早日回到北京來舉辦,使得大家有機會分享她在異國他鄉(xiāng)積累的成果。
劉秀鳴的繪畫視角駐落在她的心靈與自然連接的空間里,長期以來以“風景”作為創(chuàng)作的重點。即便是表現(xiàn)現(xiàn)實中的人物,她也將人的形象融入到自然的景觀之中,使人的身影成為自然的有機組成部分。我想,她的這種藝術取向,反映了一個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的人試圖超越現(xiàn)實、想往自然的夢求,也展示了一種將自我投入自然之后從而獲得自由的心境。她的畫因此首先具備了寬廣的境域和透明的境界。通過表現(xiàn)性和抒情性的語言,她營造了理想的精神家園,既蔚籍了自己在海外行旅游蹤的寂寞,也帶給人們一片澄明的世界。
劉秀鳴的“風景”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與自然景色有著比較具體的關聯(lián),作品的素材來自大氣、云團、山脈和河流。但是,她不是具像地表達自然的景色,而是在形而上的層面將構成自然世界的元素抽取出來,用以構成一幅幅只有在夢幻里、在心靈中才能看得見的“風景”。在那些沒有人影、萬籟俱靜的景色中,自然的氣息在運行、吐納和流轉,自然的光影在穿梭、拂掠和閃耀,展現(xiàn)出生生不息的生命姿態(tài)。這種將自然世界抽象為精神世界的表現(xiàn)方式,為我們體認自然真正的奧秘,感懷自然神秘的內(nèi)涵提供了嶄新的視角。她的另一類作品——也是她近年的新的探索——則在此基礎上又進了一步,即把自我的心理活動帶入了抽象的表現(xiàn),在“風景”中突然出現(xiàn)的一些符號式的形象,使作品的涵意變得更加神秘起來,具有多義性與多解性。在我看來,這部分作品是更有意思也是更有意味的:那些在畫面上出沒的紅色絲線從何處來?到何處去?它們何以象兒童涂繪一樣纏繞或蔓延在自然的景色表層?我們只能說,這是從畫家心底流淌出來的思緒之線。同樣,那個靠著大地或山峰的紅色的樓梯,如同一個欲望和想象構筑的“天梯”,傳釋的是接近自然的夢想。這兩類作品總起來說,都是畫家從現(xiàn)實超越現(xiàn)實的心理流露與傳達,所以我說,劉秀鳴的實際位置是在自然與虛擬兩種風景之間。
我也要特別指出的是,劉秀鳴的繪畫作品具有很高的品質,這種品質首先是視覺的,是由明亮的色彩、優(yōu)雅的色調、精致的制作、豐富的肌理等技術性語言所合成的,但在這些視覺品質的后面,透露出她良好的藝術稟賦和吸收西方藝術優(yōu)長的能力。她求藝西方,在維也納那個由音樂、詩歌與抒情繪畫交織起來的藝術氛圍里熏染,養(yǎng)成了她的夢幻與浪漫情懷,也形成了追求精湛的藝術理想,而她在國內(nèi)曾經(jīng)學習的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經(jīng)歷,則使得她將中國藝術傳統(tǒng)中對“空”、“無”境界的理解與西方現(xiàn)代繪畫的抽象表達結合了起來。在這個意義上,她的藝術也正可以視為中西兩種繪畫精華在當代文化層面上結合的一個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