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最好的玩Band時代
“香港最多樂隊的時代,是上個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末”
夏韶聲自稱是百搭的樂隊成員,他不僅在樂隊里的任何位置都呆過,而且和香港同時代最好的樂手都合作過。從他組建的樂隊Visa Band走出來的樂手,日后都成了知名音樂人。但他并沒有某些出色樂手的惡習:不尊重觀眾、不守時、固步自封。相反,早在80年代初他就跟從竹田和夫到日本巡演,沖出香港去看外面的世界,獲取了更國際更專業(yè)的音樂經(jīng)驗。雖然在大眾意義上從未大紅大紫,但他已經(jīng)歷過最好的音樂時代。
南都娛樂:1982年你為何會加入了日本樂隊creation?
夏韶聲:因為在1980年,我有過一個樂隊叫Visa Band,可能我們都玩得不錯,有點名氣,從我的樂隊里出來的人都是最厲害的。那時候我在雜志上認識了日本的音樂人,所以籌備了Creation在香港的第一次演唱會。后來竹田和夫也帶我去了日本,最開始我們是在日本的大學里彈而已,后來慢慢地,我再去第二次第三次就加入了他們的樂隊,成為嘉賓樂手。在整個日本,除了北海道沒有去過,在各個地方我們都彈過了。所以當時我有很多機會去接觸很厲害的人。如今在香港除了包以正,還有哪一個香港樂手曾經(jīng)到外面和外國人組樂隊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南都娛樂:你組建的Visa Band,幾代成員后來也成了音樂界的高人。
夏韶聲:在我玩樂隊的年代,從Visa Band在1981年開始,在后面這三年里面,每一個進入過我樂隊的樂手,他們都是香港最厲害的人(單立文現(xiàn)在是香港ABRON音樂學院低音吉他部總監(jiān),也是著名演員)。在我的樂隊里,還有分散出來做自己樂隊的,例如民間傳奇,比如Blue Jeans。
南都娛樂:此前的演唱會請來一批前輩、晚輩、同輩,也是有意將香港的搖滾樂傳統(tǒng)再梳理一次?
夏韶聲:其實香港還有很多樂隊,那是象征性地將我的前輩、同輩、后輩有代表性地濃縮展現(xiàn)。我的同輩包括有玉石樂隊的大AL、太極樂隊,當然還有很多人。香港最多樂隊的時代,是上個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末,80年中后期就開始慢慢沒了。而LMF則是我的后輩,我覺得他們在80年代中的香港是有代表性的,因為Rap是有很多不同的Rap Band,但是他們的影響很大。此外他們還是我的“模型朋友”,我們都是砌坦克模型認識的。
南都娛樂:見到當年一起玩樂隊的老友,最大感慨是什么?
夏韶聲:我們香港有一批歌手原來是“Band仔”出身,包括一些大家都認識的人,例如許冠杰、譚詠麟等等,但是要吹哨子叫大家出來,好像很久都沒有人做這件事了。今年年初二,陳友(溫拿五虎之一)打電話給我,說我們在灣仔出身那班“Band仔”可不可以出來聚會呢。我就去參加了聚會,但真的很感慨,我們那班人有的人真的老了,你都不認得他是誰了,有的又不在了,但大家再見面時還是很開心。
南都娛樂:你感覺過去的樂隊和現(xiàn)在有何不同?
夏韶聲:有一個很明顯的不同,是我們過去是不染頭發(fā)的,你是黑色就是黑色頭發(fā),但現(xiàn)在的小朋友會染成其他顏色,會穿得很漂亮……我覺得這是對的,因為包裝首先吸引了眼球,然后才會聽內容。但內容其實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首先不說歌詞,在音樂上大家玩的是同一種東西,吉他始終是六條線的,每個人都是拿著這六條線,在搖滾的基礎上玩自己心目中的東西。至于他們這樣好不好呢,如果這個問題在60年代問,答案也是一樣的:時間會告訴大家究竟他們會好不好。我們的前輩、同輩到今時今日仍然有人認識,證明他們是好的。如果我們的樂隊也是好的,將來我們作古了的時候,它們依然會存在。
四十年搖滾樂與怒
“不一定是搖滾才有一團火,音樂本身已經(jīng)有火”
現(xiàn)在有人認識夏韶聲是因為《諳》系列的發(fā)燒碟,有人是認識他是因為在TVB的電視劇他混過熟臉,但也許他自己最想說的是:其實我是一個搖滾歌手。今年五月他在香港開演唱會,唱很吵的搖滾時,臺下大多比較安靜。唱那幾首粵語經(jīng)典時,臺下總是情緒滿滿。于是他不得不說,這些歌我是一定要唱的,因為很多人都是通過它們才知道我。搖滾在香港畢竟是小眾,可以說非主流。其實他也做過很“主流”的事情,為了生計給TVB拍了七年零八個月的劇集,直到2000年重返樂壇,在紅館開了兩場演唱會,又演了六十場舞臺劇《麗花皇宮》,一演兩年,終于重新成為一個歌手。至此,男人五十的他血仍未冷,心頭還熱。
南都娛樂:有人形容搖滾是有火的,你怎么保持這把火?
夏韶聲:我倒是覺得沒有,我也翻唱過情歌,比如阿倫(譚詠麟)的《幻影》,就算這么抒情的歌,它里面也有火的。所以火這個字眼,不一定是搖滾樂才有的,可能搖滾是批判性、社會性的歌,所以才會覺得它有一團批判的火在。但對我們這些玩這類音樂的人來說,有時我們也會哭,也會流眼淚,比如說表面上可能很堅強,一言不合可能就一拳打在你的臉上,但有時可能我們也會被人打的。我的意思是,不一定是搖滾才有一團火,音樂本身已經(jīng)有一團火在,只要那種音樂是有內涵的,聽起來是能感動你的,無論那團火是紅色還是藍色,都是好的。
南都娛樂:印象中,玩搖滾的人好像都必須是憤怒的,但你現(xiàn)在看起來如此平和。
夏韶聲:或者我以前也曾經(jīng)憤怒過吧。在外國就不一定要憤怒的,因為他們有這樣的市場,有人去看去聽。但在香港的憤怒,因為過去玩搖滾樂的人給人感覺很“地下”,他們比很多獨立歌手辛苦很多,他們玩的是樂隊,收入遠遠不如獨立歌手。而另一方面的憤怒,是由于獨立歌手大致上都不會唱社會問題的歌,那是不是留給玩樂隊的人唱呢?也未必是。但玩搖滾樂這幫人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時,會更多留意,也更多地唱這方面的歌。無論怎樣,搖滾樂其實才是主流,但在香港整天都說搖滾樂不是主流,因為香港始終是偶像是主流的地方,從1983年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但從整個世界來說,那些不是主流,而是分支,搖滾樂才是主流。——但有時講這些東西會很矛盾,永遠都是在香港問,說我們不是玩主流的,其實我們才是主流,他們并不是!
南都娛樂:就是黃家駒所說的“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
夏韶聲:其實香港還是有樂壇的,但卻不是給我們玩的,是給偶像派玩的,樂壇更多地論包裝,而不是論音樂。如果真的說沒有樂壇的話,我們也不會存在了。不過,有一樣東西可能真是快要完全消失了,就是整個唱片業(yè)。這是一個很悲痛的事情,不僅在香港,這件事在全世界都在發(fā)生。在外國下載也是要付費的,而在我們這邊,越來越少人買碟,玩音樂的人就生存不了了,這是全世界的衰退。
南都娛樂:一直以來,都有人說你是香港搖滾教父,你怎么看?
夏韶聲:誰給我起這個名字我都不是太記得了,我知道鄧英敏(香港金牌司儀)是有份的,大概在80年代,大概在1985、1986年,商臺搞了一個新音樂聯(lián)盟,他們叫我去做顧問,可能“搖滾之父”這個名字就是這樣慢慢而來的。我是很早就玩搖滾樂,但怎樣都好,這個名字都是別人改的。聽說有一個說法,在臺灣(搖滾教父)是伍佰,內地是崔健,香港是我。我們三人沒有試過同臺,但我比較幸運,在1983年的東京搖滾音樂節(jié),我曾跟日本的搖滾之父內田裕也同場。
南都娛樂:在香港的搖滾樂界,至少在時間上你是走得很前的一個了。
夏韶聲:其實我們做了很多第一的了,我1982年已經(jīng)做reggae(雷鬼音樂),1979年已經(jīng)做搖滾,不會想是走前還是走后,反正懂得就去做,后面受到影響再去做的就是后來者。是不是我們最厲害,才能夠走在前面呢?其實不是,有些人根本出不了唱片,有些更厲害的人你們都沒法認識。誰才是最早玩搖滾的呢?我可以告訴大家,不是夏韶聲,玩中文搖滾最早的應該是泰迪羅賓,是許冠杰,但是后者從來都沒講給別人聽。他玩的是什么音樂,他唱的是比較通俗的東西,只是改了歌詞然后放在搖滾上。他們根本不需要講什么,但到后來偶像派出現(xiàn),已經(jīng)沒機會讓他們去講,但最糟是我卻撿到一個機會,到偶像派盛行的時候由讓我去講,我只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我不是一個走在第一的人。
南都娛樂:90年代后你拍過電視電影,很多普通觀眾也是因為那些作品才認識你,你當時也有生存的壓力,而現(xiàn)在看來算不算妥協(xié)?
夏韶聲:不會,這不算是妥協(xié)。有很多人都是唱著唱著就跑去拍戲,我也是其中一個,只不過很多人很不幸運地,或者說很幸運地,去拍戲了之后就永遠沒法回來再做一個歌手。我拍了七年零八個月電視劇,還能跑回來做回我自己,還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繼續(xù)出唱片,真的比較幸運。但我也喜歡拍戲的,TVB的《開心華之里》我就很喜歡,那個劇集拍了一年多很開心。而我最近一次拍戲,已經(jīng)是四年前和甄子丹拍《殺破狼》,有機會和這樣厲害的人也有不同感受,而他們都很尊重我,尊重我是一個歌手。當我再做回歌手的時候,也有這么圈內人尊敬,其實我覺得我在香港是最幸運的一個了。
記者手記不在乎誰是香港搖滾第一人
夏韶聲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回首往事,原以為他理應很憤怒,但他卻擺出一顆平常心,作為入行四十年的前輩,說到后輩也沒有厚古薄今的意思,甚至覺得包裝也是必要手段,回首自己的影視劇生涯再沒有苦澀之意。他看似熱情隨和,其實卻有很多堅持,說起偶像派對樂壇的沖擊,搖滾的主流與非主流地位,都是毫不含糊。至于誰是香港搖滾樂第一人,他卻不太在乎,說自己的“被冠名”只是碰到了時機。可惜時間有限,并未八卦到生活層面,而經(jīng)歷過四次婚姻的他,曾自認是個不蒲不賭的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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