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末在時間意義上把傳統(tǒng)推向“最終失敗”的嚴峻現(xiàn)實,使一切敏感的藝術家都投入了對藝術的“救贖”之中。因而,這一時期的藝術,不管它具有怎樣的超越性,總是或明或晦地顯示出對解構傳統(tǒng)“話語”與尋求別樣“話語”方式的興趣。
對田黎明水墨藝術的解讀,令人“在平凡生活中去感知由心靈的寂靜所引出的一種樸素”,而這種樸素的藝術品質緣于一個平常人在自然中孕育的平常心,惟此才能做到“要形灑四方心存萬象積氣韻,讓心符物象歸還自然中吐納”。這里,至少存在著可供考察的三個相互關聯(lián)的環(huán)節(jié)—首先是生存基礎,其次是個人體驗,再次是藝術反應。后面的環(huán)節(jié)往往與前面的環(huán)節(jié)呈現(xiàn)出某種差異,這種體現(xiàn)為整體感的差異正是藝術新質的關鍵所在。
因此,在美術史的意義上田黎明當屬現(xiàn)代意義的水墨畫家。其現(xiàn)代意義的精要在于他以本土藝術精神和西方現(xiàn)代藝術為整體背景的“話語”方式,深刻揭示了在喧囂困境中的一方純凈的精神“綠洲”,并在其中寄寓了自身對生存的平和體驗與詩意的向往,同時也顯示了他沒有媚俗于自己的時代,透出困境中的自信,以“體天下之物”的情懷堅執(zhí)地否定面具化的傳統(tǒng)水墨話語體系和某些虛假的現(xiàn)代水墨話語的浮光掠影。他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前輩們的藝術話語方式,而把重點放在確認個人的體驗方面,在深刻的體驗中,他以別樣的“話語”方式顯現(xiàn)他那深邃而又單純的詩意關注,使紛繁復雜的萬物復歸于單純,并化解了現(xiàn)世的喧囂;他也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單純描寫外部現(xiàn)實及表層社會關系的藝術方式,而專注于對主體深邃內在世界的揭示,將目光投射于為過去藝術所忽視的諸如無意識、心理原型及被文明遮蔽了的自然本性;他引進了中國水墨傳統(tǒng)避諱的陽光與投影,以光斑、淡墨和豐富的色彩或非中心的平面展示,使作品籠罩上一種撲朔迷離的現(xiàn)代色彩。
我們的現(xiàn)狀,除遺存著傳統(tǒng)的因素之外,還有技術、文化及審美趣味等方面的整體化趨勢。“整體”,因而成為滲透一切且至高無上的東西,整體對個體的取代使其思考的形式并不直接導向外部行為,更主要的還是內部存在與感受的一個明證。田黎明說:我相信整體的力量,意識和行為都服從于本質。或許,田黎明藝術的本質正在于其平面化展示的整體性,他善于在自己的水墨藝術中抽象出一個平凡、樸素而又單純的“整體”性效果。
這是一種水墨沒骨的融染方式,色與墨、色與色、墨與墨并列交融。自1987年起,田黎明在肖像畫的探索中,歸納出整體法、融墨法之后,又引入了光點法,又名為圍墨法,這一過程將沒骨法進行了重新組合,對日后的“陽光系列”、“游泳系列”等一系列實驗性水墨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從田黎明的近作來看,“鄉(xiāng)村系列”除放棄對畫面空間深度的要求和所謂中心結構的特點外,“他拒絕景物的縱深層次,隨由心性的鋪展,在一個二維的扁平空間中,著意打破物象形體與意義的界限,一切入畫的形象都各自獨立又相互關聯(lián),只有關注物質生命周行不息的人才會感受到任何物象無不具有意義”,這是一種相互依存、相互生發(fā)的有機存在。這是一種生命意味形式的展開,是一種深刻的生命體驗的表達,人與事、情與理都化為自然的品格,都有著自己的色澤、光斑、形式與語言,有著可以言說與不可言說的情思意緒。
因此,田黎明的水墨藝術中總是充溢著他于沉靜中觀察與體味萬物自然的氣息和畫面流動、閃爍、夢幻、神秘的光影效果所顯示的智慧與悟性。
這是那無形整體控制的必然結果,并由此抽去了人與物的具體性和主動性,以求得非同凡響的平面效果,使畫面中一切都處于同等的序列之中,從而作為一種消解個性的力量存在于畫面結構之中;另外,在人與自然、人與環(huán)境、情與景、景與物、墨與色、色與影、影與墨的不斷演進中構成了一套成形的、嚴謹?shù)钠矫婊瘓D式,進一步促成了整體化的形成。總的來看,田黎明的水墨藝術雖以寧靜、和諧、色彩斑斕著稱,但其對傳統(tǒng)的否定性卻十分明顯,并有著極為復雜的內涵,而且是帶有很大實驗性的藝術現(xiàn)象;因為,它不像過去時代的藝術,在很長一段時間中受著一個正面美學原則的指導,而是在失去權威之后,對一種新美學原則的重建。
獨有的“話語”方式,意味著一種方向的抉擇,意味著世界在畫家眼中的獨特映象,這樣的結果肯定要對世界進行“詩意的瓦解”。
“詩意的瓦解”是獨有“話語”方式最直接的結果,是潛伏在畫家內心世界中的幽靈,田黎明作品中的光、色、影、人與物的平面化及它們之間并行不息的關系,是他內在情感的表露或內心世界圖像的外化,因此,他的作品具有很強的個人氣質色彩。田黎明獨有的“話語”方式,關注著水墨藝術中的語義信息和表現(xiàn)信息,但是,我們依然發(fā)現(xiàn)他的獨有“話語”方式與傳統(tǒng)的關系并不是“斷裂”的,而是“母語”與其派生品種的關系。田黎明認為,沒有傳統(tǒng)的“血脈”,獨有的“話語”方式只能是難以被人理解的“獨白”!
當代藝術區(qū)別于以往藝術的標準便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探索性和實驗性,只是這種探索性、實驗性越來越從形式轉向精神,從大而空的文化反思轉向實在的生存體驗。
田黎明的水墨藝術回到人本身,表明了藝術是生命的要求,藝術應該表現(xiàn)出關注生命的內在需要,正因為如此,田黎明執(zhí)意于返回樸素,并刪繁就簡以尋找自由的表達方式,他以獨有的“話語”方式顯示了獨特性。當代藝術正走向綜合,在并非清一色的時代里,我們贊賞一切具有個人特質的藝術表現(xiàn)。
譬如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