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收藏家與藝術家向往的是一場“裸婚”———沒有文化背景的芥蒂、沒有高昂稅收的干預,一切只是情到濃時的相互擁有。而完成這場藝術“裸婚”的最佳地點無疑是香港。這個月初,英國藝術畫廊白立方WhiteCube將其海外的首間分店放置于香港中環(huán),更有消息稱,在2012的這個春季,包括Pearl Lam Galleries、Emmanuel Perrotin等在內,將有10間左右的國際知名畫廊在香港登陸。
可惜的是,這些大鱷的進駐對于產業(yè)鏈尚不健全的深圳畫廊初級生態(tài)而言,無利好,也構不成威脅。香港作為當代藝術世界的三大中心之一的強大力量可波及至臺灣、日韓,甚至更遠,卻難以作用于一片尚未完全開發(fā)的土壤。即便,這片土壤只有一河之隔。
熱點事件
3個月內將有近10間知名畫廊開業(yè)
白立方的香港據點并不是在畫廊云集的荷里活道,而是干諾道。附近雖然沒有別的畫廊,但“白立方”三個字就足夠吸引———這是當今世界當代藝術領域里具有領導性地位的畫廊。
正如畫廊名所強調的一樣,這里的裝修全都是干凈簡約的白色,畫廊中的白色墻壁不僅是多元的當代藝術作品的載體,更像是承載著畫廊空間的意識形態(tài)。而在香港白立方的處女秀上,輸出空間意識形態(tài)的是英國當代藝術的學術派明星吉爾伯特(G ilbert)和喬治(G eorge),這也是兩人作品海外巡演的首站。
與一年多前,另外一間歐美畫廊大鱷高古軒的進駐,以身價最高的藝術家達明·赫斯特(D am ienH irst)開場相比,白立方此舉儼然是畫廊派的劍走偏鋒,不拼市場而拼起學術造詣來。而這兩家不過是西方畫廊搶灘香港的翹楚而已。
據G allery27畫廊負責人陳朗晴透露,在高古軒進駐的時候,就引發(fā)了香港藝術圈的紛紛揣測,下一個進駐的大鱷會是誰?在陳朗晴看來,香港畫廊的井噴之勢已經形成。“在這幾年到香港落地的海外畫廊還有本·布朗畫廊(BenBrown)、馬凌畫廊(E douardMalingue)、德薩畫廊(de SartheFineA rts),未來可能會有林明珠主持的P earlLam Gallery、法國的Emmanuel Perrotin、倫敦的Sim onL ee.從我這些日子聽到的消息來看,到今年5月份,會有8到10間海外畫廊開業(yè)。”陳朗晴說。
“在過去的這5年內,香港增加了很多畫廊。相比于過去沒有大規(guī)模開發(fā)的環(huán)境而言,現在的畫廊在呈快速增長的趨勢。”浸淫在香港藝術圈多年、香港著名藝術空間Para/Site的Sara贊同的同時還表示,這些畫廊有著很復雜的背景,有些是外國人開設,有些香港人開辦,但資金卻來源于國外,難以以本土畫廊或者是海外畫廊一以概之。
為什么選擇香港
自由、便利且無稅的貿易環(huán)境對接亞洲新富豪與西方當代藝術
在陳朗晴看來,這個春天是香港藝術交易市場醞釀許久的花開的時候。
“特別是2008年以來香港國際藝術展(ARTHK)的舉辦讓香港藝術市場以愈發(fā)活躍的態(tài)勢呈現。而且去年,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博覽會巴塞爾藝術博覽會主辦方收購了藝術展,這讓香港與世界上的頂尖的畫廊、收藏家以及藝術機構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緊密。”陳朗晴與Sara在談及到香港被如此多畫廊大腕注視的原因之時,都自然而然地提及到了香港國際藝術展。而該藝術展將在今年5月份舉行第五屆。切莫小覷這年齡并不大的展覽,從今年即將參展的名單上我們就可以窺見,包括倫敦Sadie Coles HQ、墨爾本的A nnaSchwartz Gallery、新德里的N atureMorte/B ose P acia、北京L ong MarchSpace、廣州VitaminCreative Space等來自37個地區(qū)的264間藝廊已經將該展覽的規(guī)模與檔次表露無遺。
“其實,在香港藝術展之前,北京、上海等地也在舉行著類似的藝術博覽會。香港可以后來者居上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提供了自由、便利且無稅的貿易環(huán)境。藝術家作品進入內地市場,首先需要報關且交稅,姑且不論你是否能順利銷售得出去。而且,接下來,很多有關藝術意識形態(tài)的檢查也會隨之而來。”深圳著名藝術家滕斐說,“而且,很多當代藝術作品都是國外的收藏家在購入。所以,香港藝術品交易一躍超過臺灣、日韓,與紐約、倫敦成三足鼎立。”
而陳朗晴認為,不僅如此,香港從藝術品裝裱技術、會展環(huán)境到運輸環(huán)境等多方面都已經是世界級別的規(guī)模與素質。此外,一方面容易對接內地的新富豪,另一方面又有著容納且包容的思維,香港畫廊的井噴自然是藝術品市場繁榮最表象的結果。
香港畫廊生態(tài)是否在變化
成熟的藝術生態(tài)應該由各個層面的不同角色共同構建
對于海外畫廊的搶灘,香港本土畫廊并沒有產生“狼來了”的恐懼感。用Sara的話來說:“沒有感覺到特別興奮,也沒有感覺到危機。”在Sara看來,這一切都是一個藝術生態(tài)成熟的城市所應該具有的———由各個層面的不同角色來參與到其中,共同構建出正常的藝術生態(tài)。
而此前,高古軒畫廊掌門人尼克·西門諾維克(N ickSim unovic)在接受某港媒采訪時也表示:“北京或上海這樣的地方,其文化生產的水平和深度都是驚人的。香港則有些矛盾:市場在這里,藝術家們卻在別處。高古軒進軍亞洲是為那些尚未習慣接觸西方頂級藝術家的一級市場的藏家們服務。為此我們需要開在一個中心樞紐地區(qū)。”固然,此語一出,香港比北京等更能勝任人們買賣藝術品的市場,但同時也自然會產生一種質疑的聲音。諸多西方藝術交易機構的大鱷進駐,長此以往,香港是否會淪為西方藝術品的傾銷之地?過多的“入侵物種”是否會奪取本土藝術文化生存的土壤?
對此,陳朗晴認為,一直以來香港畫廊市場都火不起來,而由于這些大鱷的進駐,陣容越來越強大,吸引越來越多的藝術家與收藏家關注香港,這對香港慢慢培養(yǎng)成亞洲藝術市場的中心功不可沒。“事實上,藝術品交易市場是講究人脈的,很多大畫廊開幕,對于業(yè)內人而言,自然會見得到更多更頂尖的人物,對于人脈的拓展也是頗有裨益。而且,這些畫廊巨人的出現也有分享與教育的意義。”陳朗晴說。
而Sara則認為,姑且不論大畫廊,就是一些中小型畫廊除非它的既定目標就是發(fā)掘本土新生代藝術家,否則也不會對本土藝術生態(tài)培育有明顯的貢獻。而大環(huán)境的活躍無疑是會振奮人心的。越多的畫廊參與,無論大小,反而會更加平衡。
或許正如滕斐所言:“香港畫廊界可能生活著全世界最悲慘的一群人,房租貴、壓力大,有著很窄的生活空間。但同時,卻也是最幸福的,因為這里有著亞洲成交額最高的博覽會,活在有活力有希望的藝術土壤之上。”
國際知名畫廊會考慮進駐深圳嗎
深圳“畫廊產業(yè)”尚不成熟,尚未對國際畫廊形成吸引力
相較于香港畫廊的“井噴”,深圳畫廊界卻處于“挖井取水”的階段。在深圳資深畫廊經營人、《中國畫家》雜志社常務副社長江福全看來,“深圳畫廊還是太過‘小資’了,沒有形成可觀的規(guī)模和產業(yè)鏈,甚至沒有專門的‘行業(yè)協會’”。如果說,香港已經進入了“大鱷進駐、小鱷扎堆”的成熟狀態(tài),對深圳而言,恐怕只有樣板作用而無商業(yè)激勵作用。“深圳現在基本談不上用什么策略應對香港的‘大鱷’進駐,只能把香港畫廊當作榜樣來學習。”
在深圳,畫廊業(yè)經營現狀較為慘淡,一派是沒有注冊的“黑畫廊”,要么只能出售低端作品,要么是草根畫家“自產自銷”,作品價格均極其低廉;一派是已經“注冊”的“正規(guī)軍”,但主要以賣行畫為主,原創(chuàng)作品極少。“大芬村畫廊最集中,但基本都是賣行畫,原創(chuàng)的作品極少,更不要談收藏類字畫、名家字畫了,古玩城有一兩家,感覺好點,但經營也很有限度。O C T附近的畫廊以當代藝術為主,有幾家感覺還好點,但當代藝術,跟時尚的東西一樣,今天很流行,明天就落伍了,在很多畫廊經營人看來不具備‘收藏價值’,也就很難形成持續(xù)的購買力。”
香港是“國際大腕帶領本土品牌”,深圳不要說“本土品牌”,連“本土注冊”都成了少數畫廊的奢侈。造成這種現狀差異,其中最主要的癥結,或在于兩地的經營思路上。江福全認為:“香港消費字畫,為了怡情,提高自身的修養(yǎng)、滿足精神需求,加上經濟基礎好,已經形成了較為成熟的收藏群體和收藏文化,反觀深圳,城市年輕,玩字畫基本都是投資。一個最典型的例子是,在深圳,你和人談收藏字畫,千萬別把修養(yǎng)之類提在前面,這樣基本沒生意做,要告訴他一年能漲幾倍,十年能賺幾百萬,這樣更有機會做成生意。”隔岸香江是文化、修養(yǎng)、收藏等元素積淀起來的“畫廊氛圍”,深圳本土卻是利益驅動、“重資而不重藝”的氛圍,哪個更吸引注重品牌、注重持久經營的國際畫廊大鱷,答案不言而喻。
從長遠看,許多業(yè)內人士的共識是,只有當畫廊行業(yè)產業(yè)鏈成熟、準入退出機制齊全、品牌意識成型之后,深圳才有資格談所謂的“大鱷進駐”。江福全表示:“可以說,深圳完全沒有畫廊行業(yè)可言,在普通民眾的認知中,賣畫銷畫只是一幫邊緣的、孤僻的藝術癡迷者所為,這種來自基層的偏見對行業(yè)的發(fā)展造成了間接的打擊。再者,沒有畫廊行業(yè)協會,也就沒有一定的約束機制、準入機制、紀律規(guī)范、辯偽機構等來對行業(yè)的整體現狀進行規(guī)整。這樣‘不規(guī)范’的環(huán)境,又怎能吸引更高檔次的‘大鱷’進駐?再者,大多數深圳畫廊根本沒有‘品牌’性,你能叫得出任何一個深圳畫廊的名字,知道哪些畫廊推出了哪些代表作、經典作嗎?如果連買畫賣畫的人都不在乎你的‘品牌’,那國際大鱷又何必要屈尊來深光顧?”
借鑒與反思
深圳畫廊缺乏“國際合作”,
大型的國際性展覽可以聚集名家
在不少專家看來,香港之所以能迎來“畫廊井噴”的黃金時代,除了藝術、收藏底蘊的支撐外,香港“國際化”的城市定位,也是畫商大鱷頗為看重的要素。深圳雅庫藝術空間負責人、畫廊經營者李庭秋認為,深圳雖然高調喊出“設計之都”的口號,也經常策辦國際藝術活動,但其“國際性”實際上并沒有得到充分挖掘。
“香港的每一次畫展、每一次藝術活動,幾乎都是世界性、國際性的,全球藝術界都會將眼光聚焦其中。當然,在深圳藝術界也有了一些‘國際化’的意味。”在李庭秋的印象中,深圳許多知名藝術空間、美術館、博物館亦經常策辦國際性的展覽活動,聚集世界名家,但遺憾的是,處于低端位置的深圳本土畫廊卻偏偏無法享受這份榮光。“深圳的畫廊,很難有足夠的財力和精力來策辦大型的國際性展覽,吸引國際名家光顧。但是,不少國際名家卻可以‘賞臉’給香港畫廊,以私人的名義舉辦畫展,為畫廊增添知名度。”
李庭秋透露,目前深圳畫廊也有一些“國際合作”的雛形,但這種“合作”還是皮毛、表面的,“我們通過國際性的網絡去搜集世界各國草根畫家、藝術家們的作品,和他們共享一些展覽通告、藝術評論方面的資訊。也有不少外國基層藝術從業(yè)者會以郵件、facebook、M SN等渠道與深圳畫廊保持聯系,并且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投稿’到我們的網站中。”但一個致命的問題是,這種“合作”只是線上、虛擬的,深圳畫廊只能與國際藝壇保持松散的“信息合作”,而香港畫廊和世界畫廊大鱷的合作,卻已經提升到了“品牌合作”的層面。
“深圳早期也將自己定位為‘國際城市’,在經濟上,深圳的‘國際性’已經比較成熟,但在藝術和文化上,它顯然還夠不著國際城市的標準。”李庭秋表示。因為,即使是在深圳舉辦的各種“雙年展”、“國際展”,也很難說得上什么國際影響,很多時候也只是本土少數藝術家的自娛。
所謂“國際性”,還可以在“藝評人”的層面上體現。據李庭秋透露,在香港,有數目較多、專業(yè)性較強的“跨國”藝評隊伍,他們可以自如地運用英漢雙語,對藝術活動進行深度闡釋和解析,當地的藝術媒介,如雜志、網絡等,亦有相對雄厚的財力為后盾,這樣一來,對畫廊的品牌推廣、宣傳又有較大的助益。得天獨厚的資源優(yōu)勢、平臺優(yōu)勢,都在宣告著,香港不僅是個經濟的世界都市,更是個藝術的國際都市。